春狩第六日。
李破已经彻底分不开身,从长安来的奏疏,文录流水般来到行宫,兵部,户部的为多,工部的也不少,只有吏部,礼部和刑部的际近于无。
没办法,关于战争总有一些颠簸不破的道理,在兵书中都写的很明白,其中有一条就是意不轻改,兵不率动,上谋在前,临阵不详,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
用白话说就是,战略一旦制定,就不能轻易改动,战事一旦开始,中央对前方将士的指手画脚,只会影响战局,让前方将士无所适从,从而导致败绩。
所以绝地生死,临城不攻,进退趋合,皆由将兵之帅自主,不能轻易加以干涉,遂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语。
战略上,前方领兵将领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加以改动,但中央不能轻易做出决定,战术上,则必须由领兵将领们根据当前战局来制定计划。
所以说之前撤军的决定,违反了兵法中很重要的一条,此所谓有犯兵家之大忌也。
之前制定的战略计划有多完整,准备的有多充分,那么战略一旦更改就有多麻烦。
还是那句话,也就是李破是开国之君,对军队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,军前将领皆为其旧部,朝中臣下,兵府诸将,对皇帝的领兵之能信服无比,才会对皇帝这种看上去无比仓促的改变既定方略的行为少有异议。
不然的话,朝中哪里会这么平静,即便不敢骂皇帝昏聩,抗辩的奏折估计早已摆满皇帝的桌案了,李破本人也不敢还在这里领着人春狩,立即就得回长安坐镇才行。
李破还就不回驾长安,只在行宫处置朝务,为国七载,再加上当汉王的那几年,十多年来掌握军政大权,他在军政大事上的处理已然炉火纯青,更是自信无比。
也一如他所想,送到行宫的奏疏没有一个是奉劝皇帝收回成命的,估计不是没有,而是不是干脆被各部主官拦住,就是留在了坐镇太极殿的李碧手中。
送到行宫的都是关于撤军首尾的实务,最重要的一部分是各路大军撤军之时,后勤补给方面的变动,还有接应事宜。
三天时间,撤军的上命应该能去到河北,到达尉迟偕手里应该还得要三四天的时日,到达辽东半岛,还有朝鲜那边,总得要十日开外了。
至于上谕能不能送到李年,苏定方手里,那只有天知道。
对此李破已经想的很清楚,李年是宿将,经历的大小战事不下百场,李破相信他的领兵之能,即便不能率军全须全尾的撤回去,也不会大败而归。
苏定方,王雄诞两人一个是河北降将,一个是杜伏威的义子,尤其是苏定方……别看现在年纪轻轻,可史书上那么多名将,苏定方却一定是其中最为优秀的那一拨。
对于这样的家伙,不能以常理度之,在逆境之下,当有作为,不然的话,那就是又被史书糊弄了,有长孙无忌的例子在先,李破也能理解。
不过李破在心里还是给苏定方画了一条红线,因为换位思考一下,战情虽说艰难凶险,可比之当年他从高句丽腹地一路率人逃归还是要轻松许多。
被许为名将的苏定方若是做不到最好,那还称什么名将?若是能有出乎意料的表现,之后才能给与重用,成为又一个兵府大将军的料子。
李破此时对自己身处的年月非常满意,这会可谓是人才辈出,名臣大将俯拾皆是,自己挑挑拣拣的都有些花了眼睛。
用不过来,实在用不过来……
…………
这一天李破让儿子在外面露了个面,便让他回到行宫和自己一起处理朝务,行宫中的近臣们看在眼中,心里其实都明白,自皇长子封王以来,已是有了太子气象。
不论皇帝还是皇后,都在刻意的把秦王当做太子来培养,这对于臣下们来说,无疑是一件喜闻乐见的好事。
因为这意味着传承有序,在皇帝有生之年,大家不用经历残酷的皇位之争。
…………
大殿之中,李破在自己座位旁边给儿子弄了个小桌,一些不太重要的奏疏就传给儿子观瞧。
这些都是经过李碧梳理过的,大部分已然用印发回尚书省,传到行宫不过是让皇帝看看需不需要有所改动。
所以很多都不用细看,比在长安太极殿中处理朝务轻松一些。
即便如此,这一天从上午到晌午,父子两个匆匆用了午饭,又接到忙到了日暮时分,才算堪堪完活。
李破倒是只感觉稍稍疲倦,李原就不成了,他年纪还小,这么枯燥的熬了一天,又时不时的还得问阿爷不懂的地方,到了最后眼睛已经画圈,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,他娘的当皇帝是真不容易。
转头看向依旧不动如山的阿爷,心里崇拜的不得了,阿爷就是阿爷,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?竟然还如此有滋有味,乖乖……
小小的皇家少年,自小荣贵,却还体会不到那种威临寰宇,驱使英雄,如唤鹰犬的心境和野心。
李原晃了晃有些晕沉的小脑袋,终于问了一句自己一直想问的话,“阿爷,我听人说,如今天下日渐太平,为何还在西北,代州,河北屯有大兵?致使国库一直空虚,长此以往,岂不有无以为继之忧?”
李破头都没抬,“这话谁说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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