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凳子便有了大概的形状。
宁维则拿着凳面,从上面看了看。又拿着凳腿,转着看了看,之后长出了一口气。
还行,再打磨打磨细节,便差不多可以完工了。
太阳眼见着要落入西山,几人竟是在这看宁维则做了一下午的凳子!
“咕噜噜~”众人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,只见韩经纶一脸不好意思:“抱歉了诸位,看得太认真,饿了……要不咱们先去用饭,回来再继续?”
大家的目光转到宁维则身上。
宁维则刚好拍拍手上的木屑:“不必先吃,我已经做完了。”
“这么快!”韩经纶张大了嘴惊叹,只是不知是真是假。
宁维则没空理他,双手捧着凳子走到西厢门口的长凳处。
老头不知在长凳上歪了多久了,看到宁维则过来,下意识地坐正了身子,双手接过板凳。
宁维则一脸严肃地拱了拱手:“无束腰直足直枨方凳,大师傅请查验。”
老头满脸怀念,轻轻用手抚摸着凳面,又晃了晃凳腿。
但当目光落到枨子上时,老头面色一沉:“怎么给改成直枨了,不是说让你仿造吗?胡闹!”
宁维则对着老头的目光,沉稳回答道:“这里,是我根据实际情况,稍微做了修改。”
“实际情况?”老头吹了吹胡子,半信半疑。
“对,是按实际情况。这个凳子之前是管脚枨,看起来四平八稳,但实际用起来,可能存在安全隐患。管脚枨离地高度不高,若是一个不小心,很容易会绊到。像韩公子他们年轻力壮,绊一下无所谓。但若是老弱妇嬬在从凳子上起身时绊到了,后果可能不堪设想。所以,我给这个凳子改成了直枨。”宁维则侃侃而谈。
“另外,这个也不是普通的直枨。我是用了步步高升枨,也是图个吉利。”
所谓的步步高升枨,其实就是直枨的变种。在最前面的一根枨子最低,侧面的两根稍高,后部的一根最高。从前往后依次提升高度,便是步步高升了。四根枨子不在同一个高度,既能保证整体的稳定,又不容易损伤凳腿的强度,还能讨个好口彩。所以这种枨子,虽然看起来制作简单,却很讨人喜欢。
老头没说话,只是吧嗒吧嗒地吸着烟袋。
宁维则默默盘算着,老头,应该还是看重安全改良的吧,毕竟之前入梦的记忆,并不是那么美妙。
……
我是韩二牛,一个小木匠。
因为是成亲要用,我急急忙忙地就把那些家具赶制了出来。
“表妹,你看,这些都是我亲手弄的!”成亲前几天,我偷偷拉着表妹,到新房转了一圈。
新房,其实也就是在老房的地基上,又盖了一间厢房。
屋里垒了新火炕,火炕正中摆着一张崭新的炕桌。屋里当中摆了一张圆桌,两个板凳,圆桌后面靠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柜子和两个大木箱。
“呀,二牛哥,柜子上的喜鹊还挺像的!”表妹惊喜地在屋里转着圈,看来看去。
我扬了扬头,得意极了:“这些,都是我给咱们新打的!怎么样,喜欢吗?”
“嗯!”表妹小手拉着我粗糙的手,摇啊摇,像是直接摇着我的小心肝,痒痒的,又挠不到。我这个心里荡啊荡的,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成亲那一宿。
很快,正日子到了。
“一拜天地,二拜高堂,夫妻对拜——”
表妹坐在炕上,盖着红盖头。
红盖头下俏脸含羞。
喝了这碗交杯酒,妹妹跟着哥哥走。
再后来……
“你慢着点!”我可是一脸着急。
能不急吗,表妹肚子里揣的可是我老韩家的种!
表妹不太在意,扶着饭桌慢慢站起身来。还没等站直,双手便不由自主地撑着后腰:“二牛哥,腰好酸啊。”
我满脸谄媚:“再忍忍,快了快了,下个月等生下来就好了!”
话音刚落,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,隐约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。
“糟了!”我心说不好。这几天雨一直下,没准是把旁边的猪圈鸡窝淋塌了。
正想迈步出去看看情况,我却忘了身边的表妹也是个急脾气。
她一时忘了自己怀着娃娃,急匆匆就往外跨步,不留神一下绊到了凳子枨上。
我伸了伸手,可惜晚了一步。
晚了一步!
“二牛哥,我肚子好疼……”表妹斜躺在地上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
地上一滩,红红的。刺得我眼睛生疼,心口像针扎得一样。手心里全是汗,脚像是树根一样扎在地上,我一时竟然是动弹不得,不知该怎么办才好。
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得我浑身一颤:得赶紧去找人救命!
“你别怕,我去找大夫!”我嘶吼着冲去门去。
大夫来得很快。
但还是迟了。
“你先喝了药,好好躺着休息。”我端着药碗。碗里的药好苦啊,薰得我手都直发颤。
“二牛哥,对,对不住……是我害了咱们的第一个孩子……”表妹蹙着眉,惨白的脸上满是愧疚与悲伤。
我低头给表妹塞了塞被角,不敢再看她的眼睛:“不关你的事,是这个娃娃跟咱家没缘分。喝完药快睡吧,别瞎想了。”
正准备关门出去,我却瞄到了那个绊倒表妹的凳子。
什么狗屁的龙凤呈祥!
这该死的凳子!
我拎着凳腿一把丢到墙角的柴火堆里,打算回头烧了它。
可第二天要生火的时候,凳子却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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