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学木匠手艺,边教学徒识字。
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,转眼就是一个月。
宁维则的笔记记了厚厚一本,跟韩氏大部分的人也越发熟悉、亲近。
当然,打定主意不愿意来识字的薛三那一小撮人除外。
宁维则也不在意,爱学不学呗,机会她已经给了,抓不抓得住那就是旁人自己的事了。只要不耽误自己研习,其他人做了什么,宁维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。
这种节奏是前世的宁维则最为习惯不过的。作为前世的学霸,经常会被人请教学习上的难题。问了,宁维则就顺手给讲讲。但讲完了会不会,要是个个都要宁维则操心,自己还考什么清北?不如当全职奶妈好了!
而眼下最让宁维则担心的,还是自己这一个月来学到的东西不成体系。
韩师傅肚里有货吗?有!
讲出来了吗?讲了!
可最大的问题就是韩师傅想到哪就讲到哪。今天讲了盖头榫,明天突然就跑去讲桦木的处理工艺。
怪不得之前参加考核的学徒,通过率忽高忽低。感情都是撞大运呐,撞上师傅讲过的就算正着,撞不上就下次再来。
“要不我再搞搞事情,顺手帮韩氏一把?”宁维则一边嘟囔,一边出门去找韩经纶。
扣扣扣地敲响了门,待到里面的人应声后,宁维则才第一次走进了韩经纶办公的物料房。
房间不大,一桌一椅几个柜子而已。
韩经纶不紧不慢地把一件东西收到桌边的小柜里,又慢条斯理地侧转身来,似笑非笑:“宁姑娘终于肯来找我了?”
这种性格,放后世肯定是个海王!
宁维则腹诽归腹诽,还是打起精神来聊正事要紧:“韩公子,我有个方法,有可能会让韩氏的学徒考核通过率提高。”
韩经纶眼里精光一闪,面上却是不显:“嗐,我还以为宁姑娘是有时间来跟我聊聊那个家具研究了呢。”
“学徒考核又不是什么大事,哪次考核我们韩氏不都能有三五个人通过么。通不过就是学艺不精,下次再考就是了。”韩经纶一边说着,一边随手抓起桌上的小手串,低头吹了吹,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挨个珠子擦了起来。
宁维则一眼扫去,看到韩经纶手里盘玩的是一串金刚菩提,顿时心下有了成算。
金刚,在佛教中有着勇猛精进、伏魔断烦恼的意味。韩经纶盘玩着这串金刚,心底自当有想要更进一步的念头。
宁维则从容一笑:“韩公子难道不想让韩氏工坊更上一层楼?”
“想,当然想啊!”韩经纶盘玩着手串,似笑非笑地盯着宁维则:“谁人不想自家生意蒸蒸日上呢?可哪有上嘴唇碰下嘴唇,顺口一说那么容易!”
“那韩公子以为,木坊的生意,最重要的是什么?”
韩经纶沉吟片刻:“天时地利人和,缺一不可。”
宁维则追问:“天时地利这些我不多说。单说这人和,韩公子以为是指什么?”
“于外,是贵人助力。于内,是自家人的手艺和忠诚……”韩经纶回答着,声音却越来越小。宁维则这个乡下丫头,怎么不大好骗呢?
“既然韩公子也说需要自家人的手艺和忠诚。那么,一旦韩家有让学徒受益的手段,学徒又岂会不归心于韩氏?”宁维则笑吟吟地拿捏韩经纶。
韩经纶这种典型的生意人,惯会见风使舵。一知道忽悠不住宁维则,马上变得嘻皮笑脸,把手串扔到桌上,双手虚搀宁维则:“来来来,宁姑娘坐在这里,我站着就行。还望宁姑娘不吝赐教,悉心指点呐。”
宁维则哑然,这么快就从了?也不等自己说服一下,跟聪明人说话呀,就是没劲!
“这件事说简单呢也简单,说难呢也难。”宁维则思路已然整理妥当,也没去主位上落座,眯了眯眼睛,站在原地就跟韩经纶聊了起来。
“要说简单,无非就是把木匠活的所有知识点,从头到尾整理成一个体系。可要说难呢,也就是需要有人能把所有的知识点尽量说清楚。”
韩经纶捏着下巴想了想:“要说知识点,我二叔应当是能掌握大部分了。可这体系要怎么弄,我心里是着实没谱。”
“难不成这跟宁姑娘的那个家具研究一脉相承?”韩经纶眼巴巴瞧着宁维则。
宁维则老神在在:“你猜呢?”
韩经纶猛地一拍桌板:“太好了!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?”
前世宁维则的工作室做了不少建筑设计,宁维则自然对木工手册很熟悉。一边回忆,宁维则一边掐着手指头给韩经纶讲解:“总共分成八个部分吧。一是基础知识,就是识图计算放线这些基本常识。二是常用材料的了解。三是常用工具操作。四是……”
韩经纶听得双眼放光连连点头,待得宁维则停下来,迫不及待地追问:“宁姑娘,你说的这些,其他的我都懂,唯独那第一点识图,这对学徒来说难度是不是有点大?”
毕竟现在的学徒,能识字的不说百里挑一也差不多。跟着宁维则学了会写自己名字的人都算是木匠里的异类了,再要求他们能看图会算数,那简直比让猪上树难度还大。
宁维则盯着韩经纶,笑而不语,盯得韩经纶心下发慌:“宁姑娘怎得这样看着我?”
“看你好像挺聪明的样子,怎么想不明白这些长远的事情呢?”宁维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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