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教这幕看花了眼,目光下意识地随着那鞭子移动,直到那柄长枪插到地上才反应过来,再去看马车,那人早已坐了回去,一片衣角也没露出来。
胡服男子从马上下来,一手按剑,大步流星。摔倒的禁军和百姓早已吓得面无人色,跪在地上连声求饶。
“罢了,苻玄。”车内传出一把男声,悠悠沉沉,说不出的动人。
被唤苻玄的男子只好退回去,翻身上马,重新开道。
“那位才是武陵王吧?”百姓们恍然大悟。
谢殊坐在书房里喝茶,听了沐白带回来的禀报,挑眉道:“这个武陵王还挺神秘。”
沐白坚持立场表达不屑:“故弄玄虚罢了!”
谢殊咂咂嘴,又道:“看来还真是个美男子。”
“切,连公子您一根腿毛都比不上!”
谢殊赞赏地看他一眼:“还是你有眼光。”
武陵王这一回都,皇帝开心了,据说当天就召了他入宫促膝长谈,一谈就是一宿。
他们一宿没睡,谢殊也好不到哪儿去。皇帝视她如同眼中钉肉中刺,武陵王又跟谢家有仇,这两个人凑一块儿,只怕都给她准备了不下几十种死法了吧?
唉,作孽,这日子要怎么过哟。
皇帝累了一宿,第二日早朝便停了。谢殊这下倒是很感谢他,至少不用一大早起床束胸了。
刚欢快地蹦跶出门,沐白幽幽迎上来说:“公子,武陵王刚刚派人将您送的礼品退了回来。”
沐白早被“谢家大晋第一”的观念洗了脑,一点儿不觉得送礼给武陵王是巴结示好,绝对是施舍,所以现在人家退了礼,他就觉得万分不爽,就差提议谢殊去跟武陵王对干一架了。
谢殊琢磨着武陵王八成是在跟她划清界限,撇了撇嘴道:“算了,随便他吧。”
“公子……”沐白无比哀怨,您倒是上进点儿啊!
这之后武陵王一直很低调,借休整之由连着好几日都没早朝。本来谢殊以为暂时是见不着他了,但皇帝陛下实在是个骚包,很快就按捺不住要显摆自己有了帮手,下令在宫中设宴为武陵王接风洗尘,百官必须到席。
谢殊在房里准备,本想着朝服去,后来一想,武陵王都跟自己划清界限了,何必给他面子?该摆谱的时候就摆谱,遂叫沐白给自己取了便服过来。
沐白那叫一个精神振奋,对她昂扬的战斗力表示万分支持。
宴席定在酉时,谢殊故意掐着点去,刚至宫门,百官已然在列,齐齐整整朝她行礼。
丞相有特许,可以驾车入第一道宫门。谢殊坐在车舆里径自经过,连脸都没露一下。老爷子给的资本不用白不用,这种时候当然要抓住机会狐假虎威。
至第二道宫门,谢殊下了车,已有宫人来迎,沐白便退走了。
她刚举步要走,自内宫方向缓缓驶来车驾,想必是哪位皇子。不多时,那车上走下来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,正是当今圣上第九子。
谢殊整了整装:“参见……”
“呸!”九皇子狠狠啐了一口,打断了她的参拜:“不过就是个私生子,装模作样的出入宫廷,你也配?”
左右大惊,谢殊自己也有些吃惊。九皇子最得皇帝宠爱,平日里恃宠而骄,但敢当众奚落她还真叫人意外。
她想了想,恍然记起以前皇帝提议过废太子改立九皇子,但被谢铭光阻挠了。
难怪,这又是个仇人。
九皇子犹不解气,与她擦肩而过时狠狠撞了她一下。谢殊猝不及防,一下栽倒,衣裳刚好挂在车轮上。
旁边的宫人吓得半死,慌忙来扶,忽而又退了开去。
谢殊正诧异,一只手托着她站了起来,只是她的衣角被轮子上的钉子绊着,一起来就“嘶啦”一声裂开了。
“……”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转头去看那人,却见眼前剑光一闪,顿时吓得脖子一缩。
然后,然后她被缠在车轮上的衣角就被划开了。
“参见武陵王。”左右宫人跪了一地。
好嘛,谢殊抽嘴角,一上来就割袍断义,实在是太好了!
武陵王竟也没穿朝服,一身蓍草纹绣滚边的霜白袍子,金冠束发,长身玉立。偏偏这等悠闲自得之态,腰间还佩着柄长剑。
皇帝真是偏心地过分啊,居然还允许他佩剑行走宫中。谢殊刚刚腹诽完,武陵王已将剑收起,转头看了过来,她微微一怔。
人道武陵王卫屹之自幼便被称作玉人,原本在她这里也只是个说法,此时见到真人才当真有此感受。
眸如点漆、眉似远黛已不足以形容,他只是这般站着,便有叫人移不开眼的本事。衣带当风,广袖鼓舞,自有一番风流气韵,只一记眼神也叫人从心底蜿蜒出诸多遐思来。
据说建康曾有人赞其“远山出岫之姿,皎月出云之貌”,果真是当得起的。
“谢相有礼。”卫屹之抬手行礼,举止端雅。
谢殊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,忍痛推翻了沐白对他的评价,回了半礼:“武陵王有礼。”
一旁的九皇子看得很不爽,冲过来拉卫屹之:“仲卿哥哥,你做什么帮他?此等奸臣……”
“殿下还是快些去见陛下吧。”卫屹之朝身边宫人使了个眼色,九皇子立即被哄走了。
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谢殊的衣摆,和颜悦色:“方才本王也是无奈之举,谢相莫怪。不知谢相可备了衣裳,本王车驾上倒是有一套,只是怕谢相嫌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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